作者 ｜ 程瀟熠
編輯 ｜ 康曉
出品 ｜ 深網·騰訊小滿工作室
“以去年12月份字節裁員為一個終點，對話打工我們看到基本上所有互聯網公司都經歷了一輪降本增效。脈脈”脈脈CEO林凡說。抓住大自由
中國頭部互聯網公司員工中，風口有60%至90%的產業財富人在使用職場社區平臺脈脈?！按航喯戎?，人離脈脈數據發現，更近2022年互聯網行業的對話打工活躍滲透率天花板“被蓋住了”，即人員總量減少了。脈脈
“2022年，抓住大自由整個互聯網行業的風口招聘職位量同比減少了50.6%。全行業招聘職位量同比減少了20%左右。產業財富”林凡告訴騰訊新聞《深網》，人離好消息是更近就業市場U型周期的最低點已經過去，已經開始進入回升階段。對話打工
大量、集中的人才溢出放大了企業與員工間的利益矛盾。林凡稱，裁員是非常典型的雙方利益無法調和的狀態。對于相對弱勢的員工來說，脈脈是一個很重要的工具和武器。
“今天已經有無數員工學會了跟HR談判的時候說，如果你怎么怎么樣，我就把它發到脈脈上面去?！?/p>
雖然如今很多大公司都是脈脈的客戶，但林凡堅持在基于真實的前提下優先保證用戶（即員工）的利益?！叭绻覀兘o客戶提供的是人才招聘的價值，它跟刪不刪帖沒關系?！比绻秦撓蛱幚淼膬r值，相比刪帖更重要的是溝通。
在林凡看來，讓員工在企業內部講真話是一個悖論。大部分公司都沒能建立起真正公開透明的內網。員工與企業直接對話難度大，但溝通必不可少，因此讓中立身份的第三方介入是比較好的選擇。
林凡認為，2023年在U型周期反彈的上升通道中，雖無法預測反彈幅度，但反彈一定孕育著機會。
“新能源汽車、人工智能、碳中和、生物醫藥，芯片電子這五大行業，他們都處在一個技術變革的周期?！绷址卜Q下個十年，這些行業有潛力接替如今互聯網行業的位置。“選擇大于努力”，五大風口行業是未來十年打工人的重要船票。
林凡在與《深網》對話中，分析闡述了裁員、職場焦慮、職業選擇及未來行業發展趨勢等現象的背后深層次原因。以下是對話實錄整理，在不改變其原意的狀況下有所刪減：
“讓員工在企業內部講真話是一個悖論”
《深網》：前一段時間有字節員工與HR互毆的傳言，脈脈去驗證過嗎？
林凡：有，我們當時有同事去跟字節的同學驗證，但是會存在一個問題，像字節這樣特別大的公司，內部人其實也不清楚這些事情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不真實的。
在一個特別大事件里，視角和角度就變得很重要。比如最早的阿里女員工事件，你會發現所謂的真實性，你花一秒鐘看一眼跟你調查三個月，取證，各種采樣以后再看，很多東西是不一樣的。
這件事情背后的深意在于職場女性歧視，女性有時被工具化或者屬性化的現象是客觀存在的。這件事情引發了中國職場對女性的關愛，并且影響了一些公司的文化制度建設，這是最重要的價值。
《深網》：員工和公司HR矛盾的本質是什么？
林凡：本質是公司利益和個體利益的對立。它們既不是完全對立也不是完全一致，在某一些極端事情上面容易出現對立。但是往往能被放大的，是更偏對立時候的情緒和感覺。
比如說，裁員是非常典型的雙方利益完全無法調和的一個狀態。因為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員工了，咋調和呢？我今天要2N的賠償，你只能給N+1的賠償，這件事情就變成兩個利益的對立。員工業績獎勵設計是典型的利益一致的時候。
《深網》：職場人似乎沒有什么可以保護自己利益的工具和武器。
林凡：當雙方利益完全無法調和時，脈脈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工具和武器。今天已經有無數員工學會了跟HR談判的時候說如果你怎么怎么樣，我就把它發到脈脈上面去。如果HR的道理特別站得住腳，他就會說你發，如果他自己都有點心虛，他就會說你等等，我再去申請一下。
像國外大公司裁員都不是HR去談判的，都是請第三方公司去談判。因為美國員工持槍是合法的，為安全考慮，標準流程都是第三方公司來談裁員。
《深網》：讓員工在企業內部講真話是一個悖論嗎？
林凡：確實是一個悖論，這里面始終有猜疑的人性。
優秀的企業里，匯報給CEO的這群人是非常想要聽到真話的一群人，員工是那些想講真話的人。但是中層干部，因為他是上傳下達的人，在這個過程中間其實會出于自身的一些利益，比如底下這個事情沒處理好，我不希望我的老板知道，否則會影響我的績效等等。所以他會對這些信息做一些加工和修改。
大部分的中層，他不至于面目全非的改，可能就修正10%到20%。但是對不起，稍微大一點的企業里面層級比較多，所以你每改一層，修正兩三層以后，基本上這個信息就大范圍失真了。
這個過程中間，你如果讓員工去講真話，他面臨最大的挑戰是，他不知道在哪一層會被攔截住，他也不知道在哪一層的人會動用他們的力量去查到他是誰。
哪怕是在脈脈這樣的中立平臺上，大家都會猜疑你是不是收了企業的錢，會不會把我的名字賣出去。我們都得反復講，反復講，用很多事實證明我們沒有，才能慢慢形成公信力。
公信力的建立對于很多企業來講非常難的。
搞內網的企業這么多，真正公開透明的內網就是幾家：華為心聲社區、字節、阿里等等，現在也慢慢地開始有一些文化上的挑戰了。相對來說，能有比較公正的內網，是因為創始人在這塊有非常強的意志。
但是大部分公司都沒有建立起這樣的內網，現在有很多公司已經有點放棄了，跟我們說要不咱們來合作吧，你做這個內網，我參與到這個內網的運營工作中去。讓上面不僅僅是一些人的吐槽，我也可以把一些正向的內容發進去，尊重脈脈的規則，不刪帖。
《深網》：脈脈如何辨別帖子內容的真假？
林凡：我們有幾個比較關鍵的手段，最最重要的是脈脈上面交流討論的員工都是通過公司身份認證的。一個很明顯的虛假內容出來的時候，這個公司的員工會主動出來說他，我們沒聽說過或者我們不知道這個事情。
與此同時，我們有一些價值觀標簽，用戶可以去投票說缺乏依據、缺乏事實或者感同身受等等。
《深網》：脈脈和超5000家雇主品牌有合作，如果客戶要求刪帖，該怎么辦？
林凡：這是我們面臨的一個很大的問題和挑戰。我們堅守的原則是，如果C端和B端利益發生沖突，我們永遠站在C端這一邊的。當然過程中會看事情的真實性，以及C端和B端之間是否可溝通、可協同，我們希望脈脈能夠成為兩邊溝通的通道。
我一直認為大量的情緒問題主要是因為溝通出了問題，如果我們能夠幫助公司和員工之間做更好的溝通，這件事情其實就會變得更簡單一些。
《深網》：溝通的成功率高嗎？
林凡：溝通的成功率完全取決于是否想要溝通，我沒有見到真誠想要溝通的人溝通不成功的。
《深網》：目前脈脈營收比例是怎樣的？
林凡：2：1：1，將近50%是來自于招聘的收入，25%是會員的收入，25%是網站的收入。
《深網》：去年有一個很矛盾的現象，企業一邊卷一邊取消996，甚至樂視將工作時長改為四天半，為什么企業在工時態度上會發生轉變？
林凡：最深層的原因還是整個商業文明在慢慢趨于成熟。
為什么這么說？在紅利高速增長期間，大家都屬于我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那肯定就是把人往死里用，但對于員工來講利益是受損的。我為你企業創造了超額利潤，但是我的身體健康，我的職業發展，我的學習成長，包括跟家人在一起的生活時間都受到了極大的擠壓。
我們覺得這肯定是一個不可持續發展的事情。越來越多的員工在脈脈抗爭、去投訴，最后最高法判定996違法，所以就有大量的公司取消了996。
到2022年的時候，996又稍微有一點抬頭，一些公司會覺得我公司都活不下去了，你還不得好好干，沒有那么多挑剔和講究?？偟膩碇v，我覺得商業文明是朝著一個更加合理的，兩邊的權益更加平等的方式上面去演進的。
樂視四天半的工作制，我個人覺得這是個例，它很難變成一個普遍的現象。除非說國家強制規定，否則它永遠是企業利益和員工利益之間的博弈。
我看過大量的研究報告，能有數據證明在四天半的情況下，員工的產出更高或與五天產出持平的往往是一些創意性質的產業。中國現在的經濟發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面，要求更多的還是人和人之間的協同，很難依賴于個體的創意。
“下一個十年，互聯網還在上升通道”
《深網》：脈脈的數據能實時反應去年的裁員情況嗎？
林凡：非常明顯。脈脈同事圈在很多大公司的活躍滲透率都是60%，70%，80%，甚至是90%。每次有一個大事件比如開一次全員會或者績效反饋，活躍都會頂到頂峰，裁員后活躍就回不去最高點了。
以12月份字節裁員為一個終點，基本上我們見到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經歷了這一輪的降本增效。2022年，2021年只有屈指可數的企業有這種現象，但到2022年，我們發現整個互聯網行業非常明顯，天花板被蓋住了。
《深網》：去年互聯網和全行業具體減少了多少？
林凡：2022年的時候，整個互聯網行業的招聘職位量同比減少了50.6%。全行業來看，整體招聘職位的減少大概占20%左右。
《深網》：你曾說2022年我們達到了U型周期底部，馬上要進行回升。這個U型周期具體是什么？判斷回升的依據是什么？
林凡：這個U型周期是綜合脈脈平臺上面的招聘和人才投遞數據，以及中國的GDP數據。
去年Q1已經比較冷了，傳統金二銀三時期，很多公司都在減員，不是在招人。到Q2，Q3，除了發展最快的五大行業，新能源汽車、人工智能、碳中和、生物醫藥，芯片電子之外，大部分行業都出現了減員和停止招聘的現象。
到了Q4，特別是疫情放開前后。開始有更多職位發布，有更多的人才流動，我們認為U型周期開始進入到了恢復的狀態。
《深網》：下一個十年互聯網一定會走下坡路嗎？
林凡：雖然我們去年講互聯網已經成為了傳統行業，但是我們覺得互聯網還不至于在未來十年走下坡路。開玩笑的說，互聯網有點像十年前的家電行業。
在過去這十年時間里面，我們看到中國家電走向世界，全世界的家電產品大部分都是由中國來生產的。以前全球互聯網產品更多是由海外互聯網公司控制的，現在TikTok走出去形成了全球浪潮，拼多多也殺到美國市場，很多游戲也滲透到海外市場。
所以我們覺得下一個十年互聯網還在上升通道，它只是沒有過去的移動互聯網或者PC互聯網那么快速的增長，但全球滲透仍會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機會。
《深網》：互聯網仍有巨大的機會，為什么目前有大量人才流出？
林凡：2022年被動選擇走的還是大多數，我跟一些大廠HR交流的時候，他們甚至提到他們在2022年零主動離職，就是沒有一個人主動離職。
互聯網人才處在一個過飽和的狀態。
因為過去十年的紅利、高速的增長，使得很多公司形成了某種不計成本、不計代價的人才競爭策略。叫做我寧愿把這個人養在手里養廢了，我也不能給我的競爭對手。因為給我的競爭對手以后，他就會變成武器來進攻我。
但今天所有公司都開始算賬，開始討論ROI、降本增效的時候，那對不起，有很多這樣的人才儲備就要釋放出來了。一旦釋放出來，這些人才可能就會從過飽和的行業開始進入到對人才極度渴求的這些行業里面。
這是一個好事，它是整個社會更優質人才的流轉和調配。
對互聯網公司會有更高經營的追求，對于其他行業，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儲備人才的機會，有足夠大量優秀的人才才能夠完成更好的企業規模成長。人才的遷徙是未來一個很大的方向。
《深網》：脈脈的人才遷徙報告里曾提到，如果想從互聯網跳去下一個風口，需要忍受降薪。這是不是新興行業吸納人才，尤其是中高端人才的阻礙？
林凡：早期還是是擠出效應。
互聯網流向其他行業的人才面臨的一個巨大困境：我以前的薪資很高，現在再用這個薪資去尋找工作，我在互聯網也找不到，我在互聯網外也找不到。他就會接受自己的薪資往下降的殘酷現狀，被動降薪。一般來講，一兩個月大家還能撐著，五個月六個月以后，大家就基本上撐不住了。
這時候同樣是被動降薪，在互聯網里面找一個被動降薪的職位，還是在高速發展的行業里找一個被動降薪的職位？這時候很多人會選擇去高速發展的行業。
《深網》：全行業會逐漸形成降薪的趨勢嗎？
林凡：我認為不會，但也不會再像之前互聯網有那么快速薪水提升的空間和機會在。
薪資最終的原理是什么？是企業賺到的利潤，把它重新劃撥出一部分到員工的薪水里面來。當行業、公司毛利增速沒那么大的時候，工資增長就會減速甚至是停下來。比如美國的工資非常穩定，各行業之間的薪水差異也不會很大，相對來講，每個行業的毛利都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
“五大風口是未來十年打工人的重要船票”
《深網》：脈脈目前在非互聯網行業的滲透率如何？
林凡：到2022年底，基本上所有新能源汽車公司50%以上的員工都是脈脈的活躍用戶。
2021年我們主打芯片電子、生物醫藥、人工智能。如今中國芯片產品將近30%的員工是脈脈的活躍用戶。說起來數字跟互聯網60%到70%的差距有點大，但你要知道一個公司20%的員工在用脈脈的時候，大家在聊的也都是脈脈了。
《深網》：離開互聯網的人都去了哪里？
林凡：五大新經濟行業，新能源汽車、人工智能、碳中和、生物醫藥，芯片電子。
職位增長最快的是新能源，也就是碳中和，職位增長量將近300%。另外新能源汽車行業也有近200%的增長。這兩個很典型，它們在互聯網快速釋放人才的狀態下，快速吸收人才。
脈脈同事圈，會觀察每個公司的員工數量和規模。以前蔚來，小鵬，理想，這些公司可能員工的總數在5000人左右，但是經過去年一年的發展，這些公司員工大概都在萬人規模上。
《深網》：這五大行業里哪個有潛力接替如今互聯網行業的位置？
林凡：如果從經濟體量角度上面來講，新能源汽車跟互聯網基本上是同樣的體量和規模，它不僅僅能解決GDP增長的問題，因為它產業上下游鏈條非常長，同時也能解決非常多的就業問題。另外生物醫藥產業，我們的判斷這個產業也是10萬億級別的。
其實五大行業都處在一個技術變革的周期。
拿新能源汽車舉例，傳統的汽車有上千個零部件，新能源汽車可能降到幾百個零部件，造車難度大幅度下降。而且不像發動機技術，新能源汽車中國有核心技術，還有很多探索空間。
在這樣一個大的環境下，中國可以跟全世界一起同步進行技術變革，剛才說到其他幾個行業都是一樣的。所以這幾個行業未來十年都會持續有很大的增長空間。
所以為什么說五大風口是未來十年打工人的一個很重要的船票？你財富自由機會就在這些行業了。
這些行業雖然現在還不是那么賺錢，但它的紅利巨大，利潤空間會反過來分配到這些人才身上去。雖然今天大家會先降薪到五大新經濟行業，但再過一年兩年三年，薪酬會快速提升到跟今天的互聯網差不多的水平。但是它也不會再往上漲了。
《深網》：五大行業都是處于技術變革期的重研發、重技術行業，學文科的學生在市場上競爭力是否會越來越弱？
林凡：我覺得不是的，一個企業的成功一半靠組織，一半靠業務戰略，也就是人和事。
你提到這些行業里面很重要的硬科技，它是事，有人有硬實力能夠解決這個事情。但是實際上人的這部分，怎么讓這群人能夠積極努力地去解決很多問題，這里面有大量的人文、有大量組織管理的東西。這部分在任何一種業務體系里都是偏文的同學會更擅長一些，他們對人性的洞察會更深入。
但我們單純從平均薪資的角度上面來講，這幾個行業的理工科業務需求比較強，這些背景對長時間的專業教育要求又比較高，他的平均薪資可能會比人文類會高一點。
《深網》：你認為2023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林凡：2022年最重要的事情叫活下來，不管是對企業還是個人。2023年最重要的事情是抓機會。
2023年在U型周期反彈的上升通道里面，我們雖然今天無法準確地預測反彈的幅度到底有多大，但反彈一定孕育著機會。0.1個百分點的GDP對總體很小，但對某一個企業來講是巨大的金礦。
企業家應該去尋找觸底反彈中最適合自己企業的紅利。對員工來講是未來十年一個很重要的職業選擇點。如果你抓的好，抓的準，你可能就少奮斗好幾年，我們一直覺得選擇大于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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