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塔門牛。生\作者供圖
曾經的?君印象香港是樓群人群。
那年來港不久的香港小杳一個周日傍晚突發靈感,一人從跑馬地沿山路開拔想到半山看落日。生人行道狹窄,?君走著走著就沒路了,香港小杳只能并入行車道,生身邊車流不斷車速極快,?君一路很是香港小杳緊張。不意間至警隊博物館,生俯瞰視角下──鏡頭之內萬家燈火,?君是香港小杳人們熟悉的璀璨香港;鏡頭之外蟲語蛙鳴,溪流悄然。生始知港島也田園。?君還有另番心情不敢語人:
上山是香港小杳懵著走的,下山也是瞎懵的。拍完照,發現天色已暗,趕快下山。憑感覺摸到灣仔峽道,兩側依山全是樹全是野花野草,燈火瞬間被一片黑暗吞吸。路倒是干凈平整,昏暗中可見青蛙跳來跳去。躲不開的人呢車呢樓呢?都沒了!周邊啥啥全是野的野的。咫尺之隔,兩個宇宙。一路狂奔,同時也得跳來跳去躲“可怕”的青蛙。心跳之疾,一半是跑的,一半是緊張。跌跌撞撞,突然坡道戛然而止,眼前一條平寬馬路——居然站在皇后大道邊上了!
驚魂未定中一陣疑惑:剛才這個香港,還是香港嗎?香港有這么“生”這么“野”嗎?
其后的經歷證明,香港之“生”“野”遠不止于此。在香港生活,若沒見過這些“生”“野”,可能不太好意思說自己當過港漂。
港島有野豬——話說港島從西到東,西高山、薄扶林、大潭,都可能與野豬相遇。比如自皇后大道沿華仁書院后身,過司徒拔道拾級而上,僅僅一路之隔,這邊學校樓宇,那邊山林幽幽,金光閃閃的金融中心搖身一變,香港便不“香港”了—林木遮日,山巖青苔蔥蔥,溪流滲潤,這里極易“長出”野豬。曾與朋友在這里行山,狹窄小徑上,迎頭與帶著孩子的野豬媽媽相遇。我嚇了一跳,牠們倒是眨著小眼睛挺淡定。
香港的野豬既“野”,也愛逛街。曾有中環白領在寫字樓下與野豬不期而遇,也有警察阿sir接報警在港鐵口攔截野豬,之后送回山上。我還在筲箕灣路邊親眼見野豬一家蹓跶,面對人們圍觀,大小豬們氣定神閒——果然生活在香港都會,一副大都市氣質。
離島有牛群——第一次去西貢,正坐在巴士總站附近水池邊等友集合。突見水池倒影顯出一坨龐然非人類影像,抬頭一看,一群牛!正探頭在池中喝水。西貢雖非繁華鬧市,也算新市鎮,餐館茶肆商鋪,別墅村屋,牛從何來?后來,西貢破邊洲、塔門島、荔枝窩,大嶼山梅窩、貝澳、芝麻灣……不僅黃牛,還有水牛,牛越來越“?!?。
牛稱得上是香港“原住民”。早前香港有農業,牛是農家好幫手。上世紀七十年代,香港經濟轉型,村人棄耕到城里工作,不忍宰賣耕牛,便放養到野外,任其自由生長。漸漸牛成族群,白天上山,夜晚下山,與人和平共處。光塔門島就有近百頭。島上草坪整齊如修,牛是天然“剪草機”。塔門牛不認生,跟游人擠涼亭啃面包。香港還有一群牛義工,每周長途跋涉到野外割草、裝袋、淋水,用手推車推上山餵牛,牛群圍著義工吃草,和樂融融。
在香港,野豬受《野生動物保障條例》保護,牛只是家畜,但依然得到很好愛護。牛頸上戴著漁農署特制的GPS頸帶,便于跟蹤所處位置、監測健康狀況,也可免其遭受交通意外。
二○二一年初,香港約有九百八十頭黃牛、一百六十頭水牛,多數已絕育??梢韵胍?,這是一個正在靜靜消失的物群,若干年后香港的年輕人或許不知,這座城市曾經存在這樣一群野生“尤物”。
城郊有猴子——香港稱猴子為“馬騮”。去城門水塘,人們被提醒最多的是“小心馬騮”。目前全港約二千多只野生猴,多分布在獅子山、大圍、城門水塘一帶。這些家伙會爬上三十層樓開窗進屋,把居民家翻個底朝天,“香港驚現‘大師兄’入屋行竊”“猴滿為患市民束手無策”——媒體時有這樣報道。香港朋友黃sir夫婦住沙田火炭農莊,買來香蕉放在小院桌上,不一會兒就被猴哥偷走,坐在樹上吃。二○一五年,慈云山附近小學被約五十只猴子“霸占”,害得孩子們沒法上體育課,警察和漁農署的人與猴哥對峙近兩小時,最后阿sir以擒一儆百法,捉猴王帶猴群退去……
香港特色有“持證”餵猴,一九九九年漁農署頒文禁止擅自餵猴,同時頒六十六張“飼喂野生猴子特別許可證”,該牌照需每年續牌,不接受新申請,也不能轉讓。持證者可在指定地點“合法、自費”餵猴。如今全港持餵猴證者只剩八人,其中六人年過六旬。另外兩張屬海洋公園保育基金會生態調查員持有,他們僅在工作時間餵猴。
最大可能尊重動物自己的活法,尊重樹木自己的活法,尊重石頭自己的活法,“生”得幾無雕琢,“野”得不刻意──這就是香港“生”“野”之粹。